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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來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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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來客

四下寂然。

只有清脆的鈴音回蕩在眾人耳邊。

就像是穿過了萬裏長風,越過了滿山白雪,才在這一刻,得以響動。

廟中眾人神情各異,南月派弟子的表情就跟見到鬼似的,要是可以選擇,他們寧願見到鬼,也不想見到這個穿著黑衣錦袍的男人。

顧歡則一臉的“你居然敢抱我姐姐”的震驚!

在眾人看來,這一刻,漫長的沒有邊際。

沈清語卻覺得只是瞬息,她記得自己撞上了一個人,根據身形,還是個男人。

“……”

沈清語立馬從男人懷裏退出兩步,拉開了二人的距離,說道:“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那人許久未說話,就在沈清語以為他不打算說話時,那人道:“沒事,是我進門太急,沖撞了姑娘。”

他的聲線有些低啞,聽起來似乎有些難過,又有些隱隱的克制。

“沒事,是我眼睛看不見,與你無關。”沈清語說道。

說完這句話後,沈清語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盯著她,似是要將她看穿,這讓她有些不舒服。

這人看她許久,久到沈清語以為自己從前跟他有過交集。

她在自己腦海中搜索了一下,找不到對得上號的人。

在沒人看到的地方,黑衣男子輕輕碾了碾自己的指尖,剛才抱沈清語的時候,他清楚地感覺到她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濕了,身子還在抑制不住的顫抖,似在極力忍受著什麽。

黑衣男子:“外面更深露重,姑娘是要出去嗎?”

沈清語輕輕應了一聲。

倏忽,沈清語聞到那股清淺的雪松到了自己的跟前,近到極致的那種。

就像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。

“你身上濕了,不要出去了,容易得風寒。”

一道很輕很輕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,如輕薄的雲霧,只有她一人可以聽見。

沈清語知道自己的衣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,每次反噬,她都是這樣過來的。

要是沈清語的眼睛沒有白綾,估計此刻能看見面前這個男人鴉羽般的睫毛在簌簌抖動,就連呼吸都是繃緊的。

月老廟裏沒人聽見剛才那句輕如雲煙的話。

顧歡也覺得外面更深露重,沈清語現在坐著比較好,她連忙過來扶住沈清語,觸到那被冷汗浸濕的衣袍,心裏訝然了一瞬,之後不由分說道:“謝姐姐,你趕快進來坐著吧,我給你再加點柴火,好好暖暖。”

沈清語:“……”

顧歡沒註意到,那個穿黑衣錦袍的男子在聽完這句話後,整個人怔在了原地。

廟裏除了看不見的沈清語、什麽都不知道的顧歡和那個睡著的孩子外,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裏瘋狂祈禱:千萬不要讓他們進來!千萬不要啊!!

誰料他們剛在心裏祈禱完,顧歡就對那二人說道:“附近沒有其他的落腳地了,二位也進來一塊歇歇吧。”

眾人:“……!”

要死。

身後那個青衫男子彬彬有禮道:“那就打擾諸位了。”

“不打擾,大家都很樂意的。”顧歡道。

眾人:“……”

不,他們一點都不樂意。

顧歡歡快地將二人請進了月老廟,絲毫沒註意到一旁眾人那一臉的心如死灰。

他們怎麽都想不到,自己只是出來找個人,都能遇上這個大魔頭!!

眾弟子忍不住在心裏將罪魁禍首問候了幾百遍!

同時,也默默期盼著這個大魔頭不要跟他們坐一塊,否則,他們真的可以坐地升天了!

許是月老顯靈,最後,大魔頭與傅言涼如他們所願坐在了另一邊。

黑衣男子才坐下不久,就有幾個散修借口道:“有急事在身,先行告辭了。”

顧歡不明所以道:“他們這是有什麽急事,竟然連一夜都不能等?之前不是好好的嗎?”

同坐的青衫男子已經見怪不怪,接話道:“許是有什麽救命的事吧。”

顧歡天真道:“那救命的事確實不能等,不然去晚了就沒命了。”

傅言涼:“……”

南月派的弟子十分羨慕那幾個散修,他們也很想編個借口走掉,奈何罪魁禍首還困在迷陣裏,想走都不能走,只能祈求著天快點亮,讓謝姑娘帶他們進去找人。

沈清語又重新靠在之前那根柱子上,一動不動的,就跟睡著了一樣。

黑衣男子坐在沈清語的對面,隔著熊熊燃燒的火堆仔細地打量著她。

沈清語整張臉如羊脂白玉般細膩光滑,因白綾遮住了眼睛,只能看到她淺淡的唇色,細挺的鼻梁以及清晰的下頜線。

“看夠了嗎?”沈清語覺得她要是不說話,這人能看她一夜。

顧歡道:“謝姐姐,你醒了?”

“……”沈清語其實根本沒睡,只是身上疼的厲害,不想浪費力氣說話。

沈清語依舊靠著,沒坐起來的打算,語氣淡道:“我倒是想睡,可這位公子一直盯著我,我怎麽睡?”

黑衣男子一手支著腦袋,一只手拿著一根破樹枝,慵懶道:“你睡你的,我繼續看我的,還是我看著你,你睡不著?”

沈清語:“……”

黑衣男子:“你若是睡不著,便與我聊聊天好了。”

沈清語:“……”

南月派弟子在心裏默默念道:跟你能聊什麽?是聊昨天殺了幾個人?用什麽方法殺的還是又滅了哪個派?下一個想滅誰嗎?

同時,眾人忍不住想,這人今夜怎麽那麽奇怪啊?

服過藥後,體內的灼痛比之前好了些許,沈清語重新換了個舒服姿勢靠著,緩緩開口道:“你想聊什麽?”

黑衣男子眼睛一亮,笑道:“姑娘長得像我一位故人,我一見姑娘,便甚感親切。”

青衫男子忍不住扶額,真是好老套的搭訕方式。

沈清語神色冷淡道:“公子可知,這話在你之前,已經有人跟我說過了?”

“……”

青衫男子輕輕咳了一聲,默默將頭轉了過去。

只聽那謝姑娘再次說道:“還有就是,這世間跟我長得像的可不多,莫非,你那位故人,與我一樣眼瞎?”

“……”

一旁的南月派弟子憋笑憋的辛苦,但又不敢真笑出來。

這位謝姑娘估計是不知道這位的身份,說話說的這般無所顧忌。

他們難得見這大魔頭搭一次訕,還搭的這般生硬老套,曲折坎坷,也不知後面會不會被滅口?

黑衣男子倒也不生氣,繼續懶洋洋道:“姑娘說什麽便是什麽吧。”

這次,沈清語還沒開口,顧歡就說道:“胡說什麽呢?我姐姐眼睛好著呢,過兩天就能看見了。”

她最見不得有人拿沈清語的眼睛說事。

“那便最好了,姑娘這樣的人,要是少了眼睛,那該多可惜啊。”黑衣男子將手裏的樹枝隨意地丟進火裏,然後撣了撣指尖的木屑。

他的動作是那般的漫不經心,可是同行那人還是清楚地註意到,當顧歡說謝姑娘的眼睛過兩天就會好時,這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氣。

沈清語理了理衣袖,渾不在意道:“也沒什麽可惜的。”

黑衣男子卻認真道:“我與姑娘緣分匪淺,你不可惜,我卻替你難過。”

沈清語倒也不在意這人難不難過,心想:這世間不平之事如此多,又不是件件都惋惜得過來。

接著又道:“這緣分之事向來說不準,你怎知我與你緣分匪淺?”

一旁的南月派弟子也豎起了耳朵,想聽聽這位大魔頭是怎麽說的。

對面那人輕笑了一聲,低沈的嗓音自月老廟響起——

“白首如新,傾蓋如故,說的便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深淺,我一見姑娘便知,你我緣分頗深,有道是,情淺,深不了,情深,淺不了,我與姑娘便是屬於後者。”

沈清語剛想回話,就被顧歡拉住,“謝姐姐,剛才你腰間的鈴鐺響了,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呢。”

她看了眼坐在她們對面的兩人,湊到沈清語耳邊悄悄說道:“就是在剛才這個人走進來的時候響的,說不定你真的跟他緣分匪淺呢。”

沈清語:“……”

怕不是孽緣?

顧歡自以為說的很小聲,但沈清語知道對面那兩人聽得清清楚楚。

這不,那人馬上就笑了出來。

沈清語隔著白綾瞪了那人一眼。

看著那色澤瑩潤的鈴鐺,青衫男子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沈清語,隨後又看了看旁邊這人,一張臉變了又變。

顧歡性子活潑,完全沒有跟陌生人在一起的拘束,“對了,你們是誰啊,怎麽也會來這兒?”

青衫男子壓下滿腹疑問,接話道:“我們之前聽說這裏有靈力枯竭的現象,恰巧路過此地,前來看看。”

說完,他準備將身旁這個王八蛋拉出來鞭屍:“這位是我聚緣書院的掌門謝行止,在下聚緣書院長老傅言涼,那幾位南月派的道友我們也是認識的,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稱呼?”

“我叫顧歡,這位是我姐姐,叫謝……”

完蛋,沒對好口供,沈姐姐只說她姓謝,沒說叫什麽啊?

難不成換姓不換名,就叫謝清語?!

謝行止目光灼灼,似乎在等著她說。

顧歡頓覺頭皮發麻。

沈清語將顧歡的話接了過去:“在下謝十一。”

傅言涼又神情古怪地看了沈清語一眼。

謝行止挑了挑眉,說道:“好名字。”

沈清語:“……”

傅言涼:“……”

顧歡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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